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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去哪里了啊?探究飞灰处置之谜

张宁(化名)对半年前的那个夜晚记忆深刻。2016年9月21日19点48分,他跟踪一辆牌号为皖B10972的水泥罐车从芜湖绿洲环保能源公司(下称芜湖绿洲)开出,向北穿过几个红绿灯后,20点01分,罐车拐进距离约6公里的上闸村凝力制砖厂,约10分钟后,车从砖厂开出,停在门口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散落着土堆和灰渣,司机下车,拉起链接罐车的一根管道,大量灰状物质喷泄而出。这是一辆安徽本地产星马牌水泥罐车,载重至少20吨。张宁回忆,半小时后,灰状物才倾倒结束。

灰白色的粉尘从管道向外四散奔逃,盖住了超过两米的车身。张宁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拨打110和12369环保热线。

“有人涉嫌非法倾倒一车的危险废弃物,我们是环保志愿者,正跟着呢。”张宁有些慌张的声音进入到了他跟拍的一段视频里。他告诉财新记者,当时,电话另一端是环境监察支队,接警人员表示“知道了这件事”。

为何称为“危废”?芜湖绿洲实则是一座垃圾焚烧发电厂,而从生活垃圾焚烧厂运出的废弃物,只有飞灰和炉渣两种物质,其中,属于危险废弃物的飞灰与倾倒物表面相似。

飞灰(fly ash),一种灰白色或深灰色的细小粉末,含大量重金属性和二噁英、呋喃等持久有机污染物,2008年进入危险废物名录,编号HW18。炉渣(bottom ash)主要由熔渣、黑色及有色金属、玻璃和其他一些不可燃物质及未燃有机物组成,属一般固废。

飞灰,还是炉渣,决定了此次倾倒事件的严重性。根据最高法和最高检关于环境污染刑事案件的司法解释,非法排放、倾倒、处置危险废物三吨以上的,就会因构成“污染环境罪”获得刑罚。

第二天,芜湖市环境监察人员赶到现场开启调查。半年后,一份2017年3月3日芜湖市环保局给环保志愿者的回复指出,投诉地点堆放的大部分固废,为凝力制砖厂从芜湖绿洲收购的炉渣;经调查,芜湖绿洲的飞灰台账并没有问题。也就是说,环保部门的调查并未发现芜湖绿洲焚烧垃圾后产生的飞灰“被偷偷倾倒处置”。

3月20日,芜湖市环境监察支队的一位任姓官员回复财新记者表示,目前依然在委托第三方对该处固废进行鉴定。

结论为何迟迟难以得出?接近环保部门的一位专家透露,以现有的技术,只能检测是否重金属超标,而要认定某个物质是不是飞灰,几乎并不可能。“鉴定难、取证难,土地污染执法就是这么尴尬。”

环保部门开启调查后,昼伏夜出的倒灰停止。上闸村村民描述,凝力制砖厂的车辆后来又倾倒了许多特征明显的垃圾焚烧厂炉渣。财新记者在现场看到,有的地方已经覆盖约一米深。

被填平的池塘

尽管早已被填成一个个小丘,上闸村村民仍习惯称灰渣倾倒地为“塘”。

芜湖市上闸村距离长江只有三公里,挖黏土烧红砖一度是当地的支柱产业。村民回忆,村里从1979年就开始烧砖了。后来国家为了保护耕地资源,逐步限制和取缔毁田烧砖,到2002年,村里开始停止做砖。这23年时间,为了获取烧砖材料,村里挖出一个面积几十亩、深约40米的大坑。后来,坑里逐渐蓄满水,有人养了鱼,就成了塘。

多名村民回忆称,大约五六年前,有人开始往池塘里倒灰,塘里的鱼成批死亡,后来,时任村主任吴华平出面,把池塘和旁边的上闸村老砖厂都租了下来。吴华平当了七年村主任后辞职,开始运营凝力制砖厂烧灰渣砖,旁边的池塘被当做物料堆放场。

“什么都往里面倒。”一位自家耕地就在塘边的村民说。据村民们回忆,砖厂开始往池塘里倾倒各种灰状物、渣状物,包括来自市里的建筑垃圾、化工厂的垃圾、垃圾站烧过的垃圾灰。“我们挖了20多年的坑,四五年就给填满了。”

塘边的树如今只剩下枯死后的树干,池塘底部没有加装任何防渗漏设施,村民们浇菜不再敢用附近的地表水。一位居住在池塘周围500米内的村民说,2015年开始,就有车向塘里倾倒味道刺鼻的细灰。天气干燥起风时,刮起的灰尘甚至笼罩整个村子,即使把窗户和大门都紧紧关起来,也能闻到刺鼻的气味,类似烧焦塑料袋的味道,“呛得往大脑里面冲”。

与池塘为邻的水泥站一位薛姓看门老人说,近一年多来,几乎每天都有凝力制砖厂的罐车运送倾倒灰渣,每天晚上倾倒少则四五次,多则数十次。

几十个村民曾冲到凝力制砖厂讨说法。“他们说一点毒都没有。”一位村民引述吴华平妹妹的话说。最后,砖厂给耕地在池塘附近的农户发了塑料膜盖住作物。这个大坑,去年9月13日被芜湖当地志愿者在谷歌地图上发现。卫星拍摄的俯视图上,上闸村原本数千平米池塘,变成一块均匀得不正常的深灰色。

凝力制砖厂在工商资料显示为芜湖凝力制砖有限公司,其投资人和法人代表为吴洋。该公司在2014年7月15日注册资本由100万元变更为1000万元。上述芜湖市环境监察支队的任姓官员说,环保部门调查灰渣倾倒事件时,在凝力制砖厂询问的“吴老板”实为吴华平。工商资料显示,吴华平为芜湖市上闸工业园服务中心的负责人。

偷灰事件

“不论是专家,还是环保局,去调查的人私下都说,那就是飞灰,可是谁去验证呢?怎么验证呢?”在举报的前几天,一位在倾倒现场看守的志愿者说。

“整个芜湖市,长成这样的灰状物,要么是垃圾电厂的飞灰,要么是燃煤电厂的三级灰。电厂的三级灰价值小1000块钱一吨,不太可能倒到那个地方去。正常能倒到那里的,肯定不会是值钱的东西。”他说。

但只要涉事方拒绝承认,猜测就难以印证。飞灰富含多种成分,甚至会因焚烧物质不同而性质多样。因此,几乎没有检测机构可以确定某种灰状物质是否为飞灰。

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芜湖环境监察支队任姓官员谨慎地拒绝把倾倒物与飞灰关联起来。他透露调查的结论是,凝力制砖厂的场地租给了一名姓祝的河南人,祝某收购芜湖绿洲的炉渣,提取其中的金属卖钱,并把提取的剩余炉渣提供给凝力制砖厂做原料。任姓官员称,在凝力制砖厂得到倾倒物为炉渣的供述后,他们到芜湖绿洲调取了飞灰台账,经过核对发现,飞灰的产生量、处置量、储存量基本吻合。“我们监察人员又询问了企业专职环保的经理,对方也不承认曾经非法倾倒飞灰。”

“鉴于这个情况,我们和芜湖开发区管委会正在联系第三方,对这个地方的固体废弃物进行鉴定,再根据鉴定的结果,来最后定性是什么东西。”他说。

在芜湖当地,对此事件还流传有“偷灰”的说法,偷灰的主角就是炉渣供货商祝某。“祝某收购芜湖绿洲的炉渣转卖给砖厂,因此他有出入权,可以接触到飞灰。”一名知情人士说。

据他透露,芜湖绿洲附近芜湖燃煤电厂的副产品三级灰是制砖的合适材料。2015年底,因燃煤电厂升级改造,祝某收购三级灰的渠道出现问题。于是,祝某利用进入芜湖绿洲的机会,打起了与三级灰外表类似的飞灰的主意。偷过来就是为了做砖的,砖厂老板哪儿管是什么灰。但用疑似飞灰的灰做了砖后,砖厂老板发现效果和三级灰不一样,新灰缺少黏性,成砖易碎,于是最后直接把东西倒进了被当做物料堆场的池塘。

村民也证实,吴华平曾经用运来的灰做砖,但这些灰黏性差,“砖从斗车上掉下来,就摔得稀碎”。

一位当地环保监察人员透露,最后调查取证时,祝某承认在电场里面偷运了约七八车灰,但他不能确定是飞灰还是炉渣;而芜湖绿洲的台账显示,飞灰正负的误差大约只有五六吨,属正常范围内。

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芜湖绿洲总经理刘钦强调,偷灰事件只在志愿者跟拍那天出现了一次,并且不论是祝某还是吴老板,都未成功偷取飞灰达一吨以上。“我的飞灰已经做了固化,晚上他们没看见,就打开闸以为放了灰到罐子里,但实际上下来的只是管道里的一些灰尘,并不是有毒的飞灰。”

灰渣生意

在上闸村倾倒的大量灰状物质到底是什么?刘钦说,倾倒入塘的有多种固废,包括煤电厂和化工厂的灰渣,“属于芜湖绿洲的只有炉渣”。

凝力制砖厂承包了芜湖绿洲炉渣的资源化利用。刘钦透露,炉渣以每吨9元钱的价格卖给凝力制砖厂。他说,后来看到炉渣制砖利润“还可以”,就试图把每吨炉渣价格涨到15元——与他2014年之前管理郑州的垃圾焚烧厂时售价相同,但吴华平未能接受,最终保持原价。

芜湖绿洲是安徽第一座垃圾焚烧电厂,于2003年正式投产,隶属于垃圾焚烧行业民营龙头企业杭州锦江集团。刘钦说,投产时,国内并没有意识到飞灰可能的危害,相应标准也未制定,因此灰渣都对外出售。“当时飞灰和炉渣都可以做砖,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到2008年,垃圾焚烧厂飞灰才列入危废名录,飞灰的出售才逐渐停止。

他透露,上闸村被填满的“塘”,实际上不仅是凝力制砖厂的物料堆场,还是芜湖市经济技术开发区默许的一座“无证临时填埋场”,容纳各种灰渣固废。

一位当地企业人士也透露,芜湖开发区内有许多化工厂和制造厂,有的每天产生上百吨砂土类固体废物。为了解决这些灰渣的出路,开发区在附近选取了上闸村废弃工业用地上的大坑当做临时垃圾填埋场。临时填埋场的合法性值得商榷,并且没有合规环评,因此,上闸村村民并不知情。

这一说法,解释了为何吴华平被登记为芜湖市上闸工业园服务中心的负责人。有上闸村村民证实,“吴老板”租下了池塘,并向倾倒灰渣的工厂收费。

“我曾经建议开发区的城管部门,在附近找块正规的场地,按照建筑垃圾填埋场正规做个环评。”刘钦说,建筑垃圾填埋场标准比生活垃圾填埋场的标准要低,厂区产生的废物如果和建筑垃圾性质差不多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进行填埋。“你不要偷偷摸摸这里倒那里倒,都是违法的。”

一名接近芜湖市政府的内部人士证实,上闸村的池塘确实是工业用地,如今已被经济开发区收回,并要求全部覆盖、推平。

最低成本

作为危险废物,飞灰合规处置的巨大成本、违规倾倒的法律代价,一直是垃圾焚烧厂运营者的心病。

刘钦试图从动机角度澄清芜湖绿洲参与偷排飞灰危废的嫌疑。“如果像过去,危废填埋场填埋一吨收1000多块钱,那我有可能偷偷倒掉,但如今处置成本降低到100多元,不具备冒险的价值。”

2016年8月1日,最新修订版《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开始施行,其中飞灰入列《危险废物豁免管理清单》。这意味着,此前必须进入昂贵的危废填埋场处理的飞灰,只需无害化处理至符合生活垃圾填埋标准,便可进入普通的生活垃圾填埋场填埋,飞灰处理的成本被大幅降低。

在一些发达城市,政府对飞灰螯合处理、填埋进行补贴。而在安徽芜湖,目前惟一运营的生活垃圾焚烧厂芜湖绿洲并未获得任何危废补贴。不过2015年3月,在政府部门的协调下,芜湖绿洲与与芜湖市垃圾处理厂签订协议,确定了当电厂飞灰处理后,进入生活垃圾填埋场填埋,入场费只需每吨10元。刘钦评价,这个价格和此前铜陵的危废填埋场开价的每吨1400元比起来,“只是象征性的”。

采用螯合剂和水泥固化,是常见的处理飞灰的方式。其中,螯合剂固定住重金属成分,水泥能够进一步固化其他有害成分。刘钦介绍,他们在每吨飞灰中,加入千分之一的螯合剂和千分之三的水泥,总成本在七八十元左右。再加上每吨的运输费50元,填埋10元,处理一吨飞灰,总成本约130元。

这一成本与大多数垃圾焚烧厂相去甚远。2010年发表于《环境卫生工程》的一篇论文,介绍了上海江桥生活垃圾焚烧厂飞灰处理成本,包括设备投资+处理费+维护费+电费+运输填埋费成本,使用固体螯合剂处理飞灰的总费用为每吨505元,使用液体螯合剂处理飞灰的总费用为每吨658元。

目前对螯合剂和水泥添加比例并没有明确标准,只需处理后的飞灰达标即可。《生活垃圾填埋场污染控制标准》规定,飞灰经处理后满足下列条件时,可以进入生活垃圾填埋场填埋处置:一,含水率小于30%;二,二噁英含量低于3μgTEQ/Kg;三,按照HJ/T300制备的浸出液中重金属等危害成分,浓度低于规定的限值。

螯合剂每吨价格近万元,为节省成本,飞灰处理业内一直在探索最小添加量。但一位飞灰处理业内人士推算,合规处理一吨飞灰,最少加入3%的螯合剂,药剂加人工和电耗成本总计应该在400-500元左右。

拿出多大成本处理飞灰,与垃圾处理费息息相关。上述上海江桥生活垃圾焚烧厂焚烧垃圾获得的补贴为228元每吨,而芜湖绿洲只有45元。刘钦说,芜湖绿洲每天焚烧全市近2200吨生活垃圾,其全部收入主要来自45元/吨的垃圾处理费和补贴电价。

“从全国来讲,这都是最低的补贴水平。”芜湖市容局一位王姓科长说。据了解,目前在北上广深等发达地区,政府支付的垃圾处理补贴可达200元以上,一些相对不发达地区的补贴也达70-80元。

“如果垃圾处理费低于70块钱,企业做起来肯定是比较困难。你要做好,那就会亏;你要不想亏,那肯定做不好。”刘钦说。

为何芜湖出现如此低的焚烧补贴?“为了抢占市场。”刘钦说,这也是垃圾焚烧企业“跑马圈地”的无奈之举。“2003年芜湖绿洲投产时价格更低,垃圾处理费只有8元/吨,后来涨到十几元、36元和45元。”

这背后是竞争异常激烈的垃圾焚烧市场。刘钦介绍,还有更低价的竞标,比如蚌埠燃烧每吨垃圾叫价26.5元,而绍兴出现了18元。“这价格能挣钱吗?不用想就是亏的,为什么亏本也要做?这是因为企业可能考虑先让项目落地,再和政府谈判。”

如此低成本处理,飞灰能否真正达标?刘钦说,芜湖绿洲每月都会把固化之后的飞灰样本送去机构检测,从未出现过超标现象。

一份由江苏力维检测科技有限公司出具的芜湖绿洲2016年某月飞灰检测报告显示,其飞灰固化后的二噁英含量及有害浸出物指标都符合标准。

根据《国家重点监控企业自行监测及信息公开办法(试行)》,企业需要定期向当地环保部门提交自行检测信息。芜湖市环境监察支队任姓官员说,环保局会对芜湖绿洲进行抽检,抽检内容主要包括飞灰产出量、固化量、处置量等台账。

然而,环保部门的抽检并不是对进入填埋场的危废进行浸出毒性检测。“许多环保部门并不具备独立检测二噁英及有害浸出物指标的能力,一般只要求企业自费请第三方检测机构自行检测。”芜湖当地一位环保部门人士说。

“我们挣扎在生死线上。”刘钦承认,目前添加药剂的比例,已经是处理每吨飞灰的最低成本。如果要进一步缩小处理飞灰的“负担”,只有减少飞灰的产生量。

“根据不同的焚烧工况,现在飞灰产生率在10%-12%左右。靠我们自己调整,现在基本上可以控制在7%-8%,未来希望能控制在4%-5%。”刘钦说。

芜湖绿洲使用流化床焚烧垃圾,这是一种国产的循环焚烧技术,与从国外引进的炉排炉相比,能够使垃圾焚烧得更充分,但缺点是飞灰产生量多。普遍的研究显示,流化床的飞灰产生率在8%-15%,而炉排炉则为4%左右。

刘钦的目标,是把流化床的飞灰产生率,减量至炉排炉的水平。他研究了炉排炉灰少的原因,发现飞灰主要由烟气净化后,通过活性炭吸附二噁英,被布袋除尘器捕获的细颗粒组成。而在流化床锅炉里,垃圾在鼓风机的作用下悬空激烈燃烧,在初期即产生许多细粉尘,这些细粉尘的毒性比布袋除尘器捕获的颗粒毒性低。因此,他计划把初期因燃烧产生的细粉尘收集到炉渣中,成为炉渣的一部分。

“外界认为,从布袋除尘出来的,就是危废,从前面漏渣口出来的就是渣,我们就针对这个标准,尽量让灰从前面出来,所以我们准备在布袋除尘器前面设置灰排放口。”刘钦说,这是芜湖绿洲正在进行的技术升级改造的目标。

另一种灰

4%的飞灰率,和8%比起来,意味着减少一半的飞灰处置成本。然而,财新记者检索多篇专业论文、采访多位焚烧行业专家后发现,这一飞灰产生率几无可能。将部分危害小的飞灰分离至炉渣中,只处理经过“烟气净化系统”被布袋除尘器捕获的灰,这种做法是否合规,实际争议很大。

环保部官方推荐,同济大学环境与化学工程学院副院长钱光人主编的《生活垃圾焚烧飞灰安全处置与资源化利用的风险评估》一书中,对飞灰的定义为:生活垃圾焚烧厂的烟气净化系统(APC)、热回收利用系统中的捕集物和烟道及烟囱底部沉降的底灰。

“流化床技术的飞灰产生率限制在8%左右,不可能达到4%。”清华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固废专家说,流化床焚烧时,尽管旋风除尘器产生的飞灰毒性较小,布袋除尘产生的飞灰毒性较大,但这两种灰都算是飞灰,都是危废,都必须处理。

这位专家说,有时候甚至旋风除尘器的灰可能不用处理都能达标,但按照目前的规定,“必须都要过一遍”,“因为这里今天的灰合格了,不意味着明天的灰就合格”。

然而,按照刘钦的想法,将流化床飞灰量减少至与炉排炉相同水平后,前者多出的飞灰应该被视作无危害的“另一种灰”,可以混杂到炉渣中。

芜湖环保部门称飞灰台账没问题。但当环保志愿者申请公开2016年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芜湖绿洲的飞灰转移联单时,对方却表示“没有”,理由是接受飞灰进行分区填埋的生活垃圾填埋场不需要申请领取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因此无需转移联单。

“这讲不通。”申请信息公开的这位志愿者说,1999年实行的《危险废物转移联单管理办法》,目的在于记录危废的收集、运输、利用、处置等环节。2016年最新的《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只是豁免了飞灰的“处置”环节的部分管理要求,“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无需转移联单”。

这类情况不是孤例。江苏省常州市环保局答复志愿者:“飞灰经过固化处理,满足《生活垃圾填埋场污染控制标准》后送填埋场填埋,因此其产生飞灰不作为危险废物管理,不执行危险废物转移联单制度。”连云港环保局同样回复称,“没有飞灰转移相应五联单信息”。

如今,在芜湖上闸村,被填满的池塘究竟容纳过什么,已经难以检测。当地环保部门危废专家透露,对飞灰的检测,只能建立在知道此物是飞灰的基础上,进行各类重金属和成分的检测。“如果一个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即使含有的成分和飞灰相似,也不能断定就是焚烧垃圾产生的飞灰。”

2016年11月,在环保志愿者举报灰状物质倾倒行为两个月后,他们用铁锹挖开覆住池塘的灰渣,提取了里面已经被雨水冲刷过几次的细灰,自费送往上海通标标准有限公司进行检测,结果显示,镉含量为0.884mg/L。

如果这是垃圾焚烧厂产生的飞灰,那么镉含量是《生活垃圾填埋场污染控制标准》(GB16889-2008)规定的0.15mg/L的5.8倍。但如果不能确认是焚烧厂产生的飞灰,那么,此样本的镉含量并未达到《危险废物鉴定标准》所规定的1mg/L,因此,无法被认定为危废。

自行检测结果并未获得官方认可。芜湖环境监察支队任姓官员告诉财新记者,倾倒危废是刑事案件,其认定需要在环保局有过备案、有国家颁发资质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参与检测,并要在监察人员的陪同下采样,才能出具有法律效力的结果。

“环境案件的认定,必须有足够的证据,光凭眼睛看或者经验揣测,是不能作为立案证据的。”这位官员说。

即使抓了现行,芜湖上闸村这个距离长江仅三公里远的几十亩大坑里堆满的灰渣究竟是什么,可能永远是个谜。谜团背后,是各地兴建垃圾焚烧厂而频频遭遇“邻避”的根本原因——人们不知道国内的垃圾焚烧项目,是否真能按照宣传材料中的那样经过严格而完善的环保处理,对环境的危害可忽略不计。

目前在上闸村,由于池塘的灰面被覆盖住,也不再逸散臭味和灰尘,村民们也不再想要激烈地讨说法。

一位住在池塘附近的女士把两岁的孙子送回了城里,她告诉财新记者,曾经倒过灰的地方,推平后种的菜长不起来,池塘旁的雨水能把衣服漂白。“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村里,但是不敢让小孩子在乡下住了,塘里就像有个炸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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